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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8月底，我偶然得知，位于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马尔康市的脚木足河上，正在建设一座名为巴拉的水电站。公开信息显示，这个水电站将淹没极危物种川陕哲罗鲑的两处产卵地。 川陕哲罗鲑是国家一级保护鱼类，是有水中大熊猫之称的江河旗舰物种，目前，在它的可能分布区，已经多年难觅踪迹。所以，一下子淹没两处产卵场，就等于让它失去了最后的家园： 2018年9月中旬，我和伙伴特意前往正在建设的巴拉水电站建设现场，试图为川陕哲罗鲑发出最后的呐喊。
受困隧道
塌方随处可见
走着走着泥石流就把路堵了 因为事先对要走的路预估不足，那次考察之行充满了危险。我们差点连人带车翻进激流涌动的大渡河里，我们差点陷入还未完工隧道里的大水坑，我们被突如其来的泥石流困在一个村子里一个晚上。 经历的时候觉得一路化险为夷，都是幸运，但事后回想，那真的是一次冒着生命危险的护鱼之行。我给伙伴开玩笑说，我们此行可谓是用尽了一整年的幸运，但如果川陕哲罗鲑能够得救，就是耗尽一生的幸运我也乐意。 所以此时此刻，我希望我们的幸运，也可以传递给川陕哲罗鲑。希望我们的微弱行动可以引起一些关注，引发一些讨论，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 艰难的抵达 从阿坝州的首府马尔康出发，沿着川藏北线317国道，顺着大渡河支流梭磨河顺流而下不久，就可以抵达梭磨河汇入大渡河（脚木足河）的河口。我从资料查到，梭磨河曾经也是川陕哲罗鲑重要的栖息，但我们看到的梭磨河，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水电站，这样的支离破碎的生态，想必鱼类都难以生存。 更何况，是对生境要求极为特殊的川陕哲罗鲑：
河口 我们从河口离开了317国道，进入一条地图上都没有标注的无名公路，开始逆脚木足河而上。这条公路依着大渡河而建，时而挨着绝壁，时而靠着河边，路十分窄（大部分路段两辆车无法错开）且到处是水坑。 导航告诉我们，只要沿这条路况奇差的路走100多公里，三个小时候，我们就能到巴拉水电站的施工现场。但事实是，因为各种原因，历经各种艰难险阻，我们走了差不多10个小时，才抵达巴拉水电站建设现场。
有的河段，生态还是保持的不错 但好在这100多公里的路，沿途都有大渡河相伴，随时都可以看到它奔涌的身姿，当然，不看也听得到。 雨季还没过去，大渡河水量很足。它时而像脱缰的野马在峡谷里横冲直撞，时而如怒吼的雄狮发出咆哮。站在它的身边，惊涛拍岸，浊浪滔天气势压迫的你喘不过气，每一个毛孔都能感受到它蕴含的力量。我暗自感叹，还真的第一次见这么野性的河流。 中国西南地区，向来不缺水能资源丰富的河流，但跟大渡河相比，很多河流恐怕要自惭形秽。听过这么一个段子，说是搞水电开发的人但凡看到大渡河都会兴奋，一是因为它蕴含的水能，二是因为它流经的地方人口稀少，经济落后，这就意味着移民的成本很低。
沿途也能看到沙场 100多公里，10个小时，终于抵达一个叫日部乡的地方，这是一个用石头盖起来的看起来很美的小镇子，紧挨大渡河。 巴拉水电站的工程项目部就在这里，从日部到工地的还有不到20km的路，但由于修建了专用的工程道路，十分好走。 当我们灰头土脸的到达巴拉水电站施工工地时，那里空无一人，现场却一片狼藉。 一片狼藉的建设现场 进入日部乡以后，我们看到的第一个跟巴拉水电站有关的元素是一个专门水电工程工具的商店，然后，看到了由好多建筑组成的项目总部。 进入电站建设工地的道路是新修的，意味着进入全面建设阶段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路的两旁，分布着不同项目标段的工区。
巴拉水电站工程部 再往前走，有一个三岔路，左侧和右侧明显是新开的山路，山体破坏十分严重。而中间的那条路是沿河的，走了没一会就断了，看起来是被洪水给冲毁了。也就是在这条路的尽头，我们看到了一个貌似导流洞的构筑物。 没有找到坝址，我们从河边退了出来，从右手边的山路上山。这条路显然是为了修建水电站新修的，修路带来的破坏触目惊心。
大面积植被被破坏
破碎的山体
被砍的数木
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树木
从山上看水电站的一个工区 我们站在山顶，看着奔涌的脚木足河从山脚咆哮着，似乎在发出最后的怒吼。但在人类面前，即便是再有不羁的野性，又能如何了？ 利益相关方想要建设水电站，地方政府想要获得经济增长，所有的一切就成为了绝对的正确。我们并不反对发展水电，我们只是反对野蛮的发展水电，我们只是觉得在如此生态重要的河段建设水电站，完全是得不偿失。至于水电建设者采取的补救措施，完全是自欺欺人罢了。 留住川陕哲罗鲑，这句话也被树立在大渡河更上游的青海玛可河河边，现在我将它带到了现场。因为川陕哲罗鲑最后的家园即将覆灭。
川陕哲罗鲑的家园即将覆灭 通过在山上的观察，我们发现了坝址就在导流洞更上游一点的河道转弯处，我们下山后，徒步了一段距离才抵达。 两侧山体的植被和岩石已经被清理掉，而且已经有了混凝土构筑物。这应该就是坝址了吧，真的是扎眼呀，生生的刺破了这里的宁静。
我们身后就是巴拉水电站的坝址
这个？貌似是导流洞？ 也许，过不了多久，奔流的大渡河将被拦腰截断，也许，川陕哲罗鲑再也没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但也许一切还有希望！ 离开建设现场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似乎是为了提醒我们运气用尽，我们车不小心撞到了路边一块大石头上，车前脸毁容了。 未来怎么办？ 我们在前往巴拉水电站的路上，还顺便看了几条大渡河的支流，它的支流水量都很丰沛，但都建有电站，破坏了适合川陕哲罗鲑生存的环境。在一处支流旁边，竖立着一块猫鱼放生的牌子。。
如果我没理解错，这应该是增殖放流的意思。我查了新闻，2017年，四川省农业科学院水产研究所与马尔康县金花冷水鱼繁育基地经过多年研究、培育，终于攻破了川陕哲罗鲑的人工繁殖的难题。 7月17日，四川省农业科学院水产研究所与马尔康金花冷水鱼繁育基地在脚木足河流域与茶堡河流域交汇处共放流川陕哲罗鲑鱼苗(3-4cm)共115尾，大渡河裸鲤尻200余尾。 川陕哲罗鲑对生境要求高，这样的河段估计很难存活下去。人工繁殖需要捕获亲鱼，野外都要灭绝了，又怎么人工增殖了？ 我们在航拍大渡河河谷的时候，碰到一个当地老人。他说他的爷爷30年前在这段河里钓到过1m长的哲罗鲑，而现在这段河道变成这样子了。
30年前，钓到川陕哲罗鲑的河段 目前，水电站建设方以人工增殖，并在周边河段设置保护区为解决方案，想要正大光明的淹没川陕哲罗鲑的产卵场和生存环境。 但现在的问题在于，这个水电站或许就是压垮川陕哲罗鲑的最后一根稻草了，所有的保护方案可能都是我们想当然，这个物种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所以，四川省，可否重新审视下这个问题，留住水中大熊猫？ 我们刚失去了白鲟，难道要让川陕哲罗鲑在我们的这个时代走向灭亡么？ （编辑：Wendy）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