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罚款2000元,拘留15天” 2018年12月12日,黑龙江省政府就五常市境内发生秸秆露天焚烧火点问题对五常市委、市政府进行约谈,这正是黑龙江省秸秆露天焚烧攻坚战以来提防的“第一把火”。 “影响十分恶劣……职责缺位、监管缺位,‘网格化’法治管控形同虚设……”会上措辞严厉,五常市市长张英波还作出了深刻的检讨,“给大气环境带来了影响,也给哈尔滨乃至黑龙江省带来了负面影响。” 生态环境部“2018年空气质量状况”通报显示,169个重点城市中,从空气质量同比改善程度看,代管五常的哈尔滨市名列第一。但这把大火表明,秸秆焚烧带来的空气污染可能并未缺席,只是迟到了。2019年1月22日,南方周末记者在五常的多个村庄看到,灰烬之外,仍有很多矗立的秸秆堆。 村干部们不免有些委屈。大火之前,刘子军觉得禁烧工作已经挺到位了。“市里要求得老严了,哈尔滨市长之前还亲自来五常部署禁烧工作。” 刘子军和其他东局子村干部们把告知信贴到每家每户的门上,做农民的思想工作。 村里的高分贝喇叭每隔几小时,就会广播一遍禁烧政策。宣传禁烧秸秆的条幅遍布五常,红底白字,相当醒目,简明扼要,例如“露天焚烧秸秆,罚款2000元,拘留15天”。 宣传禁烧秸秆的条幅遍布五常,红底白字,相当醒目。 除了村干部每天下到农田蹲守外,各镇政府也投入了大量人手参与巡逻。根据央视报道,单龙凤山镇就在2018年秋收后组织了一支180余人的巡逻队伍。在人手本就非常有限的乡镇级政府,这意味着全体动员。 各种类型的车——轿车、SUV,政府的、征用的,都被派去巡逻,车载喇叭一遍遍强调“禁烧秸秆”。 这对政府而言不啻一笔浩繁开支。五常市一名林场的副场长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他所在的林场也有许多农田,每天要派2辆车、4个人巡逻,车费是200元/天,给人的补助费40元/天。即便做了这样多的工作,他预料到“禁烧只是让老百姓憋着,但秸秆得不到处理堆在田里,农民没法进行春耕。所以在春耕到来前,总有人会去点火”。 一名村民向南方周末记者称,逼得没办法的话,宁可交2000元罚款,也得把秸秆烧了。2000元虽是大气污染防治法规定的罚款金额上限,但造成严重后果的,还会追究法律责任。 其实大火之前,刘子军心中已隐隐不安。政府承诺的秸秆处理补贴迟迟没有到位,令他在宣传禁烧政策时缺乏底气。“告诉农民们能处理秸秆,能解决,到现在还是张空头支票。” 为如此巨量的秸秆找到出路,是五常市的一块心病。 对东局子村而言,补贴的主要内容是秸秆打包机。没有机器,农民徒手捆扎稻草既费劲儿又效率低,且没有产出,都不愿意做。 即便有了机器,更大的问题是运输成本很高。五常市每个乡镇处理秸秆的能力不尽相同,东局子村所在的龙凤山镇还没有收购秸秆的企业或个体户。“没有补贴,秸秆处理公司就觉得不划算,不愿意来拉走。”刘子军说。 和龙凤山镇相距不远的冲河镇,村民孙庆忠自己开了家秸秆回收处理厂,把秸秆压成可以燃烧取暖的碳棒,他说基本能处理冲河镇产生的绝大部分秸秆。 办厂要有建设用地、机器和资金实力,孙庆忠获得了政府支持。机器和厂房先期自行垫付,后期有部分补贴,打包、拉走秸秆,每亩再补贴55元。 但他的收购厂并未在2018年12月11日前发挥作用。“没赶上趟。”孙坦言,政府承诺的每亩55元补贴只有文件,没有到位,让他有些犹豫。另一方面,从南方买来的秸秆打包机需要一定时间调试,来适应五常稻谷的形状。 “禁烧秸秆应不应该有个缓冲期?”前述七寸河村干部不禁问道,“农民祖祖辈辈这么烧过来,秸秆产量又这样大,消解秸秆需要五常政府投入很多钱,还得找到销路。秸秆没出路,老百姓憋不住了。” 黑色的是秸秆灰烬,远处的是秸秆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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